【壮丽七十年|人物】潘朝晖:喜欢研究西藏昆虫的“农民教授”

 

 

“西藏是研究昆虫的天然宝库,我在这里感觉有干不完的事儿。”从我校林学院森林保护专业毕业的潘朝晖2008年开始到西藏大学农牧学院工作,他主要从事西藏昆虫的收集整理、分类研究及林木病虫害防治方面的科研和教学。

为了采集昆虫,他跑过西藏的许多地区,好多艰险的地方都留下过他的足迹。在他和西藏同行的共同努力整理下,西藏的昆虫物种从2008年文献记载的4000多种上升到6000多种。“昆虫的种类数最能体现生态环境的情况,西藏的昆虫物种数至少在几万种以上,我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年近50、衣着简朴、不擅言辞,这是被称为“农民教授”潘朝晖给人的第一印象,可是一提起昆虫,他的脸上就像打上了高光。听他讲述野外调查时的种种历险,你会忍不住为了捏把汗,更会不自觉地对他产生敬佩之情——越是基础的工作,越不容易有显示度,越需要有坐住冷板凳的耐力和为科研付出的执着。

近年来,潘朝晖发表科研论文20余篇,其中SCI篇16篇,主编专著1部,作为副主编主编专著1部,参编3部,主持国家自然基金2项、自治区重点项目2项,自治区科学基金1项,发现并发表昆虫新物种30种,获得2012年12月获河南省新闻出版局颁发的“2010—2011年河南省优秀图书一等奖”(排名2)、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颁发的“西藏自治区科学技术奖一等奖”(排名2)、国务院颁发的“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一项(排12),现任自治区林业厅有害生物调查专家组成员、中国昆虫学会第九届理事会青年工作委员会委员。

 

 

“不好意思,来迟了,刚才去取学生采的标本。”西藏农牧学院高原生态研究所研究员潘朝晖一路小跑,来不及调整呼吸,一直向等在学院门口的记者道歉。

黝黑的脸,瘦削的个子,朴素的衣着,一双磨偏了底的旧鞋子沾着泥渍。见面的第一印象,一下想起了别人对他“农民教授”的称呼。

潘朝晖手里平托着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瞥了又瞥,一幅守着宝贝怕被人抢走的表情看着有些孩子气。“这些三角包里是学生采集来的灰蝶,得马上送去标本室存放,咱一起去研究所吧,就在对面。”他说,一脸马上就要冲进去的急迫。

走在前面的潘朝晖擎着盒子,脚快、手稳。大门左侧的水泥垛子上并列安放着两块牌匾,黑底金字的“西藏高原生态研究所”在下面,上方是小一圈的“西藏林芝国家级野生动物疫源疫病监测站”的铜匾,红色字显得有些斑驳,两块匾上都用汉、藏两种文字标注着,错落有致,很有美感。

 

 

进入铁门,满眼绿植,郁郁葱葱的。三排青砖灰瓦的平房依次排开,老式的红窗棂、铁皮门,历史感扑面而来,静谧、清幽,如世外桃源。

“中间这三间房就是标本室,条件虽说简陋了些,但能有地方存放已经很满足了。”潘朝晖从裤兜里拿出钥匙开了门。

屋里摆满了暗红色的长方形标本盒,墙边、架子上,一摞一摞的堆得满满的。“标本多,地方不够放,有点乱。”潘朝晖说。

看着像杂物间,实则很有序。左侧白墙上钉着一条细木板,钉子上挂着三顶防晒帽、四个挎包、两把雨伞,这是潘朝晖去野外捕捉昆虫的行头。靠窗一张办公桌也摆放着各种标本,电脑、照相机也是用来整理、记录标本的助力工具。

里间屋子的冰箱、冰柜放满了待制作的昆虫标本,一面墙摆满了制作完成的标本盒,另一面墙摞着二十几个大纸壳箱子,“没有隔层架子,只能装在纸箱里。”潘朝晖说。

 

 

“严格来讲,这样的存放环境是很不理想的,但实在没办法。”潘朝晖的语气里透着无奈。他说,2013年中科院的乔格侠老师来林芝,看到这些标本无处安放,回去就把腾出来的4大箱子旧标本盒送来了。“非常感动,标本有了安身之所,当时感觉自己一下子变得特别富有。”

采访中,“整理”是潘朝晖嘴里频率最高的词语。一人,一室,一堆亟待整理的标本,潘朝晖觉得时间不够用,除了去野外捕捉,他基本都泡在标本室,一只一只的整理,一个一个的制作,一次一次的拍照……从旭日东升到夜半星辰,从草木春生到秋收冬藏,数不清的各类昆虫,经过他的精心处理,变成了一件件炫目的艺术品,色彩斑斓,栩栩如生。

“库房标本是潘朝晖多年积攒下来的丰厚家底,更是为后人积攒了西藏昆虫研究的一笔财富,太珍贵了。”目睹过这些标本的专家、同行们纷纷竖起大拇指,赞赏的言语之中掩饰不住的艳羡与“垂涎”。

 

 

潘朝晖说,林芝是中国第三大林区,森林覆盖率46.09%,西藏森林的80%都集中在这里。林芝存在着热带、亚热带、暖温带及寒带等多种气候带,昆虫多样性非常丰富,这些资源都是进行西藏昆虫收集、分类研究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是大自然的恩赐。

1971年出生的潘朝晖是地道的农民儿子,大山、森林记载着他的童年。1991年考取东北林业大学森林资源与环境学院森林保护专业,学了4年农学的潘朝晖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毕业就到甘肃省天水市秦州区林业局参加了工作。

工作中的接触让潘朝晖越来越喜欢上自己的专业,热衷于对大自然的探索。34岁那年,潘朝晖考取了东北林业大学林学院保护专业的研究生,经历三年的专业深造,2008年,潘朝晖在校友的介绍和东北林业大学王学全书记的推荐下,来到了西藏大学农牧学院任教,从事西藏昆虫的收集整理、分类研究及林木病虫害防治方面的科研和教学,在这个过程中,他对传粉昆虫、天敌昆虫饲养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西藏是个神奇的地方,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奥秘。我最近在整理蝴蝶标本时发现近50种西藏新记录,正在抓紧整理准备出版一本西藏蝴蝶图鉴。”在潘朝晖初入西藏的时候,对于西藏昆虫资源的文献记载是4000多种,经过他们十余年的探索和整理,目前这个数量已经上提升到了6000多种。“据我估计,这个数量应该在几万种以上。我们科研工作者的空间还很大。”潘朝晖对这片土地有着痴迷般的热爱。

 

 

想要摸清昆虫资源,守在实验室肯定不成,只有脚踏实地地到野外去采集,才能获得最真实的第一手数据。

野外采集一般都在远离村庄原始森林,有时也在油菜地、青稞地,网扫、黄盘、马来氏网、灯诱……在每一个采集点,潘朝晖都会用最常规的方法,以保证采集的覆盖度。“虽然野外采集工作很艰难、忙碌,但是总能遇见一些温暖的人和事,当地的村民也渐渐理解了我们的工作,从一开始不让捕捉的驱赶,到现在的主动帮忙、支持。”

野外捕捉、信息采集、保管整理……这些环节是昆虫资源“摸底”的关键,工作枯燥,更需要付出更多的吃苦精神和考验。“在大学的时候,我们就经常到野外实习,蚊虫叮咬、摔伤也是经常发生的。西藏白天强烈的紫外线让脖子、耳朵都火辣辣的,晚上特别疼,直到退掉一层脱皮才算好起来。常常被咬的浑身是包,蚂蟥多,隔着衣裤也能吸血,浑身挂彩都习以为常了。”潘朝晖说。

可是,还有很多并不能习以为常的意外会随时降临——在日喀则佩枯错考察的时候,潘朝晖曾在海拔4000多米的地方一脚踩空,“当时摔的大脑一片空白,马上高反,学生想扶我起来,我根本起不来,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手掌和小腿好大一片皮全破了。”;还有一次,在察隅慈巴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考察时,好几次滑倒,每次都有掉到汹涌湍急的河里的危险,如果掉下去根本无法救”。潘朝晖说现在还觉得后怕,他说:“我熟悉钟扬,听过他的报告,他牺牲前曾说过‘任何生命都有其结束的一天,但我毫不畏惧,因为我的学生会将科学探索之路延续。”

每次出野外至少要个把月的时间,为了尽量减少意外,每次出发前,潘朝晖都要对采集路线、采集方法、行车安全等每个流程进行认真、细致的敲定。

“每年都要在野外两个多月,暑假是采集的最好时机,基本不回家,住帐篷、小旅馆,条件艰苦,但也不觉得枯燥,特别是发现以前没有的标本就非常兴奋。”潘朝晖跟昆虫打交道的快乐很多人都无法理解。“快‘奔五’的人了,但我研究昆虫的念头从来没有动摇过,我觉得西藏不能完全以经济建设为主,保持好西藏的生态环境其实就是对全国经济建设最大的支持和贡献。现在我就是有点愧对远在甘肃天水3岁的女儿,由于我和爱人在这边是两地分居,爱人在米林县退役军人事务局,她必须按时上下班,工作忙,正常周六能上来一次,我这边事情更多,更照顾不上孩子,只好放在老家让丈母娘先带着。平时非常思念孩子,几年了也很少能去抱抱,只要有空,就跟孩子视频一会,现在孩子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也不能一直让孩子跟着老人,一想到孩子的上学问题,我就非常纠结,甚至有想离开西藏的念头,如果爱人能调到一个地方就好办多了。”潘朝晖说着红了眼眶。

机遇垂青有准备的头脑。2017年,潘朝晖来到西藏农牧学院高原生态研究所,学院提供了三间平房作为标本室,这让潘朝晖制作标本、琢磨昆虫的劲头更足了。8月初,“2019年全国害虫生物防治学术研讨会”在林芝召开,潘朝晖作为会议联系人,协助次次会议成功召开,他带着参会人员进行了林芝地区天敌昆虫资源的考察和采集活动。“我很开心,认识了许多昆虫研究同行和害虫生防专家建立了联系,便于以后相互学习和合作。”

 

 

“标本制作最快的十几分钟,最复杂的也就是二十几分钟就可以完成。”潘朝晖用镊子夹起一枚3cm大小的巴翠蛱蝶样本,小心地放在泡沫块的刻槽里,用硫酸纸压平,再用两排大头针固定,放上防霉的樟脑球……谨慎而熟练的手法一气呵成。“还需要干置一周左右,才能拆除硫酸纸、大头针,再拍照、留存档案之后才算一份完整的标本。”

标本的制作需要的是细心、耐心,如今在潘朝晖的实验室里,已经有了数十万只各类昆虫的标本。“这些标本需要精心呵护,光是每年给标本盒换樟脑球,就要用去不少时间。如今我的工作越来越多,真怕以后我退休后后继无人,如果无人接手管理,用不上两三年它们就都化为乌有了,多年的心血、成果都将付之东流。”让潘朝晖忧心的不是自己逝去的青春,也不是一年见不了两次的妻女,而是退休以后谁来继承整理、接管这些昆虫标本。“这些标本就是潘老师的命根子,像守财奴一样的护着。”潘朝晖的学生笑言。潘朝晖还告诉我们 :他给同行赠送过好些昆虫标本,但绝不买卖一只标本,曾有人出1.2万元购买潘朝晖的鹿角金刚的标本,这只锹甲是潘朝晖在墨脱用灯诱捕到的,世所罕见,备受昆虫爱好者青睐。但是不管对方出多少钱,潘老师还是没有卖。他告诉学生,昆虫虽小,但在生态系统中是不可或缺的,标本的价值更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在这个100多平方米紧促的空间,学生们在跟随潘老师整理、制作标本的过程中渐渐懂得了他热爱、执拗的意义。

人才培养、梯队建设是潘朝晖最近一直考虑的问题。“好学生可遇不可求,更是这个研究领域的财富。”他说,他带的硕士研究生杨棋诚是个好苗子,今年考取了华中农大的博士,根据个人喜好、研究方向,将来要回到林芝,这也让他在繁杂的整理工作中聊以慰藉,看到了后继有人的希望。

按语:作为青藏高原主体之一的西藏自治区,那里生态脆弱、物种资源丰富独特、工作环境艰苦,保护好那里的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环境就是对国家经济建设的最大支持,我们更应关注那里的生物多样性保护和生态环境建设,更应关心那些扎根在当地,为保护本地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环境研究做出贡献而奋斗在一线的普通科学家。

 

来源:东北林业大学庆祝建国70周年专题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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